《狂野时代》:毕赣的戛纳突围与华语电影的奇幻新章

2025年5月,一则消息在华语电影圈激起波澜——毕赣执导的新片《狂野时代》”压哨”入围第78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,成为当年唯一获此殊荣的华语长片。这部由易烊千玺、舒淇领衔主演的科幻文艺片,以极具作者风格的叙事和视觉语言,不仅标志着毕赣个人创作的重要突破,也为华语艺术电影的国际征程续写了新篇。本文将全面解析《狂野时代》从制作到戛纳亮相的全过程,深入探讨影片的艺术特色与主题表达,并客观评价其在华语电影发展脉络中的独特价值。

从传闻到确认:《狂野时代》的戛纳之路

《狂野时代》的戛纳入围过程堪称一场扣人心弦的悬疑剧。2025年4月中旬,戛纳电影节如期公布了主竞赛单元的首批入围名单,19部作品中未见华语电影踪影,仅有麦浚龙执导的香港影片《风林火山》入选”午夜展映”单元。彼时,网络上已流传毕赣新作获得选片团队青睐的传闻,但官方迟迟未予确认。直到5月8日,即电影节开幕前最后期限,《狂野时代》才被戏剧性地宣布补入主竞赛单元,成为第22部也是最后一部竞逐金棕榈的作品。这种”最后一刻”的入围方式在戛纳历史上实属罕见,电影节艺术总监蒂耶里·福茂在媒体发布会上解释,团队早已看好这部作品,但因影片需完成中国国内的审核流程,获得放映许可后才能在戛纳首映,组委会为此特意等待至最后一刻。

影片的全球首映被安排在5月22日22点——这个非常规的深夜时段反而吊足了媒体和影评人的胃口。纵观戛纳近年排片策略,深夜首映的主竞赛影片多为内容尺度大胆、风格极致或实验性强烈的作品,如2024年引发热议的《某种物质》和《目的地汽车旅馆》。《狂野时代》获得这一特殊时段,无疑暗示了其艺术上的激进姿态。首映当晚,导演毕赣携主演易烊千玺、舒淇、黄觉等亮相卢米埃尔大厅红毯,所有观众按传统着正装出席,现场氛围既庄重又充满期待。

影片的戛纳之旅收获颇丰。5月24日闭幕式上,《狂野时代》成功斩获评审团特别奖,评委会主席朱丽叶·比诺什盛赞其为”一部非凡的、充满诗意的电影”,认为影片的独特性在众多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。法国影评人热拉尔·马里昂观影后评价该片”通过声音、图像、布景呈现了一个令人沉浸的宇宙,这在其他电影作品中实属少见”。权威媒体《银幕日报》则称其为”一部令人难忘和振奋的电影”,这些国际声音为影片后续的全球发行奠定了良好基础。

梦境与现实的交响:《狂野时代》的叙事实验与视觉诗学

《狂野时代》延续了毕赣作品一贯的梦境叙事时间迷宫,同时在制作规模和叙事复杂度上实现了显著升级。影片核心情节围绕”意识潜入”展开:在近未来的设定中,人类已失去做梦能力,而一个被称为”怪物”的生化机器人(易烊千玺饰)却仍沉迷于梦的幻觉,唯有由舒淇饰演的女主角能够看穿这些幻觉并主动潜入其梦境。随着剧情推进,观众跟随女主角的视角,穿梭于五个不同时空的故事片段中,这些片段分别对应中国近现代史的五个关键节点——1920年代的民国时期、1940年代的抗战岁月、1960年代的”文革”、1980年代的改革开放时期以及世纪之交。每个时代通过戏院、牢狱、古寺、车站、KTV等标志性空间呈现,构成了一幅幅风格迥异的社会图景。

毕赣在结构设计上展现出更大胆的野心。五段故事并非线性排列,而是以”戏中戏”、”梦中梦”的嵌套方式交织,融合了早期表现主义默片、黑色电影等多种影史风格元素。有影评人描述观影体验为”在惊叹与困惑间反复摇摆”,这种认知挑战恰恰体现了毕赣对观众主动性的尊重。影片中,仿生人的感官苏醒过程与人类集体记忆的复苏形成精妙对位,意识之海的隐喻既指向个体身份认同,也暗喻民族文化的精神分析。

视觉呈现上,《狂野时代》实现了艺术电影与类型元素的有机融合。剧组辗转重庆、哥本哈根等多地取景,全片拍摄分三个阶段进行,历时整整一年,制作过程高度保密。从曝光的剧照和首映反馈看,影片既有毕赣标志性的长镜头诗学,也加入了更具冲击力的科幻视觉元素。易烊千玺在片中一人分饰五个不同时代的角色,从民国戏院的落寞艺人到改革开放初期的边境青年,表演跨度令人瞩目。舒淇则贡献了职业生涯中少见的复杂角色,游走于现实与幻觉之间的脆弱与坚韧,为影片注入情感温度。

技术实验同样值得关注。据首映观众描述,影片声效设计尤为突出,环境音与虚拟音效的层叠创造出独特的”听觉梦境”;布景美术则在写实与超现实间灵活切换,如破旧屋顶与生化躯体的并置,传统古寺与未来科技的碰撞等。这些元素共同构建了毕赣所说的”由梦境和时间搭建的谜局”,使《狂野时代》成为一部难以归类却引人深思的银幕诗篇。

毕赣的作者印记与易烊千玺的转型之路

《狂野时代》是毕赣的第三部长片,也是他继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(2018)后重返戛纳之作。纵观毕赣的创作轨迹,从《路边野餐》(2015)获得洛迦诺电影节最佳新导演奖,到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入围戛纳”一种关注”单元,再到如今《狂野时代》挺进主竞赛并获奖,其作者风格的演进清晰可辨:地域色彩浓厚的贵州方言逐渐让位于更普世的人类寓言,个人记忆的私密表达扩展为集体历史的隐喻重构,而魔幻现实主义的底色则与科幻类型碰撞出新的火花。毕赣在采访中曾表示,《狂野时代》试图探讨”当人类失去梦境后,如何通过机器保存记忆与欲望”,这一主题既延续了他对时间、记忆的一贯关注,又回应了人工智能时代的普遍焦虑。

对主演易烊千玺而言,《狂野时代》标志着其表演生涯的重要转折。时年24岁的他因此成为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的最年轻华语男演员。从《少年的你》中的街头混混,《长津湖》中的志愿军战士,到《小小的我》(2024)中脑瘫患者,再到此次挑战五个不同时空的角色,易烊千玺的选片路径显示出超越同龄演员的胆识与艺术追求。值得一提的是,《狂野时代》首映当日,易烊千玺主演的另一部电影《蛮荒禁地》也公布了全阵容,两部作品同样采用”五段故事”结构,同样强调”狂野”特质,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学风格,展现出这位年轻演员惊人的可塑性。

影片的另一亮点是舒淇的回归。这位曾多次亮相国际影展的演员,在《狂野时代》中贡献了职业生涯中少见的复杂角色——既是现实世界中的外科医生,又是意识之海中的引路人。她与易烊千玺的跨世代合作,为影片增添了微妙的张力。此外,赵又廷、李庚希、黄觉等配角的演出也各具特色,共同构建了这个横跨百年的故事宇宙。

华语艺术电影的国际征程与《狂野时代》的历史坐标

《狂野时代》的戛纳表现需要放置在华语电影国际传播的宏观视野中审视。近年来,尽管中国电影市场体量持续扩大,但艺术电影在国际三大电影节(戛纳、柏林、威尼斯)的能见度有所降低。2025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初公布的19部入围作品中,仅有一部日本电影《雷诺阿》代表东亚。《狂野时代》的”压哨”入围和后续获奖,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局面,为华语艺术电影赢得了宝贵的话语空间。

影片的国际反响呈现有趣的分野。西方媒体和评委多被其视觉风格和哲学命题吸引,《银幕日报》的评论颇具代表性:”这是一部需要被感受而非理解的电影,它的力量在于创造了一种超越语言的感官体验。”而华语影评人则更关注其历史隐喻和文化符号,如”文革”段落中的戏院场景被解读为集体记忆的创伤剧场,改革开放章节的KTV场景则暗喻消费主义的异化力量。这种解读差异恰恰证明了影片的丰富性——它既足够具体地扎根于中国经验,又足够抽象地触及人类共同困境。

产业角度看,《狂野时代》的创作模式也提供了有益参考。影片由多家业内知名公司联合出品,在保持作者风格的同时,通过明星阵容和类型元素提升了市场潜力。这种”作者导演+商业制作”的模式,或许能为华语艺术电影的未来发展提供一种平衡方案。此外,影片从杀青到上映的周期极短(2025年4月杀青,5月即亮相戛纳),显示出中国电影工业在项目管理上的成熟度提升。

值得反思的是,《狂野时代》的审核经历同样耐人寻味。据电影节总监福茂透露,影片因需通过国内审查流程而险些错过戛纳,这一细节折射出华语艺术电影面临的特殊创作环境。毕赣的解决方案是采用更隐喻的表达方式——将历史反思包裹在科幻寓言中,将社会评论隐藏在梦境逻辑里。这种”戴着镣铐跳舞”的智慧,或许值得后来者借鉴。

《狂野时代》在戛纳的旅程是一部微缩的史诗,从最后一刻入围的戏剧性,到深夜首映引发的两极评价,再到最终获奖的圆满收官,每个环节都充满象征意义。对毕赣而言,这部作品标志着他从”贵州凯里诗人”向更具国际视野的作者导演转型;对易烊千玺而言,这是其从流量偶像蜕变为实力演员的关键一步;对华语艺术电影而言,这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国际舞台亮相。

影片的艺术价值或许需要更长时间检验,但它所展现的创新勇气不容忽视。在一个流媒体冲击影院、短视频重塑观看习惯的时代,《狂野时代》坚持用160分钟的鸿篇巨制、复杂的叙事结构和极致的视听语言,捍卫电影作为艺术形式的尊严。它提醒我们:电影仍能做梦,仍能带领观众潜入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深海,触摸那些未曾言说的情感真相。

当易烊千玺在获奖后简单写下”我们的狂野时代”,这句话既是对创作团队的致敬,也可视为对当代华语电影的期许——在艺术与商业、本土与国际、审查与表达的多重张力中,中国电影人仍在探索那片属于他们的”狂野”天地。而《狂野时代》在戛纳留下的足迹,无疑为后来者点亮了一盏微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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